“当……当然不会！你都在想些什么啊！”贝尔托特为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感到心虚。
“开个玩笑啦！你如果真有这个心思，不管我说还是不说，结果大概都不会改变吧。”露辛达叹了口气，“不过既然你这么在意，看来我真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……好奇心太强的人，果然容易给自己惹麻烦呢！”
“不……不是……”
“不是什么？不是很在意吗？那算了，不说了。”
“别这样……”
“哎呀，逗你玩的！”
“……”
“其实啊……”露辛达故意话说一半。虽然背对着月光，但从她浮夸的语调中，也能知道此刻她的脸上又挂上了那种难辨真伪的戏谑笑容。
“其实……什么？”贝尔托特觉得自己的心跳也随着她的话语停了下来。
“那种靴子，很难穿的哦！”
“靴子？”
“我是说兵团制服配的长靴。”
“那个，有什么关系吗……”
“那种又长又紧的靴子，想把裤子平平整整地塞进去，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呢。”
“是，是吗……”
“不过呢，那本来应该就是设计成配合立体机动装置来穿的，所以如果先绑好了腿部的皮带，就可以很轻松地穿进去了。”
“是这样啊……”
“可是呢，第一次发下制服的时候，我们还没有开始学习使用立体机动装置，当然也就没有什么皮带……”
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。
“所以大家都在更衣室和靴子搏斗了很久呢。”
这个，就记不清了……
“我呢，好不容易在教官要求的集合时间之前穿好制服赶到了操场，结果一看，除我之外，只来了两个人。”
“就是我和莱纳……吗？”
“可不是嘛！所以我在操场边上又磨蹭了一会儿，等人慢慢多了，才一起过去集合。那天大家几乎全员迟到，而且衣衫不整，被教官训了好久哦！还记得吗？”
所以当时阿妮应该也是跟着大部队一起过来的吧？和莱纳正相反，从在马莱时，她就一直很注意不让自己成为人群中的焦点——虽然对她来说这并不容易——也难怪他们俩一直互相看不顺眼。
“当然，其实我觉得这整件事就是教官故意安排，来给大家一个下马威啦！”
这么说起来，马加特队长好像也做过类似的事。
“后来列队的时候，我特别观察了，你们俩的裤子真的非常平整服帖!可不是为了赶时间随便塞进靴子里应付了事。那么快又那么整齐，如果不是穿惯了长靴的人，可是做不到的哦！”
贝尔托特记得当时自己确实有些担心，第一个赶到操场，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一点。但莱纳根本不理会他的隐晦暗示，结果贝尔托特也只好抛下其他人，跟着他去集合。
所以才没注意到留在更衣室里的大家所普遍遭遇的困扰吧？
“你这种小少爷或许没什么概念，不过这么好的皮靴，可是相当贵重的东西呢！普通农夫不可能日常穿着它在泥泞的田间道路上踩来踩去，何况那样子干起活儿来也不舒服。只有兵团的士兵，或者成天骑马打猎的纨绔子弟，才会把靴子穿得习惯成自然。”露辛达又歪头想了一下，“嗯，有时候女孩子倒是会在寒冷的季节穿布靴来配裙子，不过如果不需要把裤子塞进去的话，还是会容易很多啦！”
现在想起来，从加入训练兵团的第一天起，莱纳就以模范士兵的标准在要求自己——还真是个危险的习惯啊！
“而以你的年龄，又不可能是因为之前当过兵……所以最大的可能性，就是你是一个对“穿皮靴”和“吃糖”都一样习以为常的小少爷啦！”
墙内的人一定想不到还有征召五六岁的小孩去当兵的国家吧！
而对贝尔托特自己来说，不曾想到的，则是居然还恰恰因此阴差阳错躲过一劫。
“不过，虽然这样说，但还是有奇怪的地方。”露辛达单手托腮，自言自语。
没有了，没有了！这个解释很合理，我和莱纳就是来自玛利亚之墙的纨绔子弟！
“按理说日常穿得起皮靴的人家，穿衣打扮什么的，都有佣人帮忙吧？那样的话，主人自己做起这种事来倒未必会很熟练。”
就没有穷得请不起佣人的纨绔子弟吗？
“还是说……”
不是，绝对不是之前当过兵什么的！
“你们俩就是佣人？”
倒也……不是不行啦……
“而且你对腌萝卜的工序倒也还挺清楚的样子……所以，你们是从贵族家里逃出来的佣人吗？趁着破墙时的混乱改名换姓，过了两年等风头过去了再跑来当兵？”
会有人特意改成这种麻烦的名字吗？
贝尔托特实在不知该怎样回应才好，幸好对方似乎倒也没有逼他承认什么的意思，不如就先这样含糊过去吧。
无论如何，还是必须提醒莱纳注意一下了。
不过说起来……
“果然装得很失败啊！”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无奈一些，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。”
“不客气。下次骗人的时候，尽量不要挑战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比较好哦！”露辛达微笑着回答。
“呃……以后会注意的……不过，我还有一个小问题。”
“请讲。”
“你说你到操场集合的时候，只看见我和莱纳是吗？”
“是呢！”
“那么，你呢？你又是为什么，穿起靴子来比别人都快呢？”
“那个啊！我呢……”露辛达低下头，“也算是佣人吧。”
“也算是……？”
“我……帮我爸爸穿过靴子。”她又开始玩头发了。
“那么说，你家也曾经……”是富庶之家吗？家道中落吗？有靴子穿，却只能把女儿当佣人使唤吗？
还真有这种人啊……
“嗯。是小时候的事了。”露辛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。
看来是问不出更多东西了。贝尔托特觉得今天晚上的闲聊已经够他消化一阵子了。
差不多该回去了吧？
那么离开的时候，该说什么呢？
好的，打扰了，我先回去了，你忙你的吧？
对了，所以说……
她刚才，到底在忙什么呢？
“露辛达！”他盯着她的脚边，紧张地说。
“嗯？”
“有老鼠！”
“啊！”她捂住嘴巴，手忙脚乱地从地上跳了起来，惊恐地顺着他的视线四处找寻。
看见了。
借着月光，贝尔托特看清楚了刚才一直被她努力挡在身后的东西——书，锥子，钳子，还有……
一台立体机动装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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